【风月无边24H/16:00】蓝海
重修版，全文5k，食用愉快。
请宽容看待文中角色，谢谢。
日常求长评，长评有几个，我就提前几天更新（？）
晚上8点还有一篇
故事开始于那封信，在那片蓝海。
蕾丝后来每每想到，当时那个少年站在他面前，脸红扑扑的，把情书交到他的手里，支支吾吾害羞的不敢再多说一句。
他就后悔，这种愧疚伴随了他后来的一生，可惜当时发生的时候他并不知道。
那份情书是老番茄写的，他喜欢蕾丝。
“那个……嗯……请收下这封信。”他吱吱呜呜的撂下这句话，把信塞到蕾丝的手里，转身就跑。
蕾丝低头一看，粉色的信纸，任谁一看都知道这是代表什么意思。
他的心脏开始快速跳动。
这不是一场单相思。
但他还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，大摇大摆的走进教室，随手将这封信塞在了桌兜里。
他的手指无聊的敲动桌子。
下课要怎么告诉阿茄好呢，是悄悄的告诉他，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，告诉他我们是两情相悦。
不知为何，想到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这种话，他总是觉得心里慌慌的。
身边的人肯定会排斥我们的，如果我这样的话，他想。
可还没等到他拿着那封信，告诉老番茄，他的回答，那封信就被身边的朋友翻了出来。
“哟，这是谁给咱们老蕾写的情书呀？”
他们调笑着拿着信，蕾丝想要抢过来，却被他们躲过。
“看看是哪个小姑娘？对了，看看落款。”
蕾丝的心脏停了一拍。
他仿佛已经想到那群人的讥笑。
“老番……茄？”他们愣住了。
“那不是隔壁班的男生吗？”他们的脸上闪过嫌弃，把信丢在地上，又狠狠的踩了两脚。
“咦惹，真是晦气，碰到死同性恋的东西。”
他们上下打量着蕾丝，眼中有着怀疑和厌恶。
“不会你也是这种人吧。”他们假模假样的打一冷颤。
蕾丝很想把头一扬，告诉他们，我就是喜欢怎么了。
但他有些怕，那么一点点的怕。
“怎么可能？”他慌张的否认，故作嫌弃的同他们一样，踩了那封信。
他的心里不断的向老番茄道歉，表面上却装的十分厌恶。
抱歉阿茄，委屈你一下。
不过是为了“大局”的小牺牲，阿茄肯定能理解的……吧？
他后怕的扭头看了一眼班门，还好没有像恶俗偶像剧那样，出现一双伤心的眼睛。
“那就好，你放心，我替你教训教训他。”
蕾丝一惊。
“别……太过分。”他底气不足的劝导，寻思等会儿赶紧就把老番茄拉走。
他天真的想，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情，过几天和他道了个歉，他们又能和好如初。
到时候他们甜甜蜜蜜的在一起该有多好呀。
他没想到上天没有给他这个机会。
教室外，是呆呆站在阴影下的少年。
生活是多么戏剧性。
蕾丝摆弄着手指，百无聊赖的站在老番茄的班门口，时不时探头看看老番茄是否出来。
等会要不要带阿茄去海边玩？算了，阿茄又不会游泳。
他胡思乱想着。
认识他们的朋友，拎着书包出来，奇怪的看了他一眼。
“又来找老番茄？你不知道他早就回家了？”
蕾丝皱了皱眉，平常，他们是要一起回家的。
在学校门口最死角的胡同里，老番茄被他们围了起来。
他并不意外，沉默的站在原地，嘴角带着一抹自嘲。
这是他喜欢的人送给他的回礼，他认了。
虽然这想法不可思议，但他就是这么固执的想。
不过只是被推攘几下，被嘲笑几声，最多挨几巴掌。
无关痛痒，真正让他伤心的是蕾丝的话。
“真不要脸，听说你们这种人身上都有脏病，真恶心！”
“你爸妈要是知道的话，不得被你气死，真不孝。”
诸如此类。
他沉默的听完，忽然抬起头，与说的最欢的人对视。
“好，就算你们说的都对。但我记得寻滋挑衅记处分吧。”
他晃晃手中正在录音的手机。
“靠！”领头的人爆出一句脏话，带着其他人就灰溜溜的走了。
老番茄的情绪又开始低落了起来，再也没有刚刚那样的淡定自持。
应该结束了吧，这场闹剧。
可人作恶的心，并不会因为一次威胁就停止，反而，会让作恶的人更加疯狂。
打击一个人要从哪里入手，显而易见的，当然是要从他最在乎的人。
他们找上了老番茄的爸爸。
老番茄的爸爸是一个很和蔼的人，从老番茄有记忆开始，他的父亲从来没有对他急言令色过。
“叔叔你还不知道吧？你儿子在学校搞对象，你猜，他喜欢的人是谁？”
另一个人立马接话。
“那可是个男生，你孩子喜欢男生。”
“唉，好不容易养个孩子长大，他居然误入歧途，叔叔我都替你心酸。”
“就是就是，他一点也不体会您的不容易，在外面乱搞。”
极为罕见的，老番茄的父亲发怒了。
“你们这群小孩子胡说什么？出去出去，我们家不欢迎乱嚼舌根的孩子。”
于是当老番茄到家时，他看到的就是这一幕。
他的父亲坐在沙发上，抽着烟，在香烟的烟雾中，他的脸若隐若现。
“你过来。”
老番茄有些犹豫不决，总不可能是今天发生的事被父亲发现了吧。
如果是的话，是谁泄的密？还是他当时写信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？
不会是……他……
不会的，他摇了摇头，试图把这些想法晃出脑子。
他知道蕾丝的为人。
但是……从蕾丝默认他们围堵他时，或许他就没那么自信了。
他终究还是一步一步挪到了父亲面前。
离得近他才发现父亲的脸上似有泪痕，好像刚刚哭过。
“孩子，从小到大，我只教育你，要遵从本心，但我现在觉得，我好像错了。”
父亲的声音都有些哽咽。
他膝盖一软，跪在了父亲面前，但脊梁没有弯下。
“爸，我是真的喜欢他。”
父亲看着眼前坚定的男孩，似乎上一次注视他的时候，他才两三岁，抱着他的腿摇啊摇，抬起头笑着对他喊爸爸。
一晃数年，那个小孩子，已经长成了一个大人。
父亲闭上眼睛，再睁开时，眼神已经变得坚定。
“你就跪在这里好好想想。”
“爸！”老番茄不敢置信的抬头。
“我叫你跪着！”父亲被气得浑身发抖。
“我从小教育你，是让你这样回报我吗？好的很，背着我搞出了这么多事！”
“是，你们现在年轻人都说恋爱自由，你自由了，你让我死后闭眼怎么去面对家里的列祖列宗？”
他的语气中带着万分失望。
“你太自私了。”
老番茄第一次怀疑起了自私的定义。
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，追求自己爱的事物，就是自私。
他再也无法忍耐，扶着沙发站起。
“爸，对不起，但我不可能不爱他。我们还是双方都冷静冷静吧。”
在离开之前，他从书包里拿出纸和笔留了一段话。接着快步走向大门，奔跑着，向不远处的蓝海。
他坐在沙滩上，不知道该怎样哭出来。
哭出来会好很多的，他知道，可是心里像是大石头死死压住，连点喘息都不给他。
“哟，刚刚不还挺牛的吗，怎么，因为你的那点龌龊心思，被赶出家门了？”
像狗皮膏药一样，那些人一拥而上。
老番茄不想搭理他们，可他们却得寸进尺。
他们伸手用手背拍打着老番茄的脸，老番茄没有坐以待毙，死死的抓住他的手腕，忍无可忍的把他的手甩到一边。
“拜托请你们找点有意义的事情，你们还是三岁小孩吗？吃了亏去找父母？”他斜着眼睛，语气嘲讽。
刚刚说话的男生瞬间火气被激了起来，由他起头，他们开始推搡老番茄。
直到扑通一声，老番茄掉进了海里。
接近海滩的那一片海很浅，老番茄只是摔了个跟头。
可那群人还是不满足，干脆几个人把老番茄抬起，丢进深一些的海里。
“嘿，今天就给你长长记性。走吧，兄弟们。”
他们勾肩搭背，笑着离开现场。
反正海边的人家那户不会游泳？让他洗个冷水澡，算是对他的教训。
但老番茄不会。
刚开始，他还在水里挣扎，后来变成了水面上的一些气泡，再接着，就什么都没有了。
他就这么憋屈的死在了这片蓝海里。
他从来没有想象过，自己的一生会以这种方式结束。
他也不懂，自己只是喜欢一个人，怎么就错了？
他也不明白，自己只是劝阻了两句，反抗了一下，最后却算是死在他们手里。
如果这不是命运安排的死亡，那么它出现在小说里也太烂俗了。
所以，蕾丝又听到老番茄的消息，就是他的死讯。
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下雨天。
他透过密密麻麻的雨丝向沙滩上望去，空无一人，没有老番茄的半分影子。
他像是就这样消失了，消失在没有月亮的夜晚。
台上的老师还在不嫌厌烦的讲着防溺水知识，将老番茄的死，描述为意外。
不可能是意外，更不可能是自杀。
蕾丝心里清楚的很，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老番茄，他是百折不回的韧竹，在温柔之下，是绝不屈服的倔种。
可再怎么确信，他的心仍不安的颤抖着。
他不愿意相信是自杀，更不敢相信是自杀。
难道，非要让他承认是他亲手把自己的爱人逼死的吗？
他撑着脑袋，眼泪在眼眶中打转，继而如雨下一般，将桌子上的课本打湿。
如果真的是他逼死了老番茄，他愿意用命去偿还。
那么除他以外的人，也必须偿还。
坐在角落里的那群男生，手脚发凉，浑身颤抖。
别人或许不清楚老番茄是怎么死的，可他们最清楚不过了。
怎么这么容易？这么脆弱？不过是丢到海里面了而已，怎么就会淹死了呢？
怎么就害得他们变成了杀人凶手了呢？
还好还好，没有人知道，昨天是他们把老番茄丢进海里的。
又还好，老番茄出门时跟父母闹翻，于是被定义成了自杀。
可他们还是觉得后背发凉。
这份不安，一直持续到了蕾丝找上他们。
“是你们害死了他吧，是你们。”他气得浑身颤抖，一把抓住其中一个人的领子狠狠的摇晃。
“Lex，我劝你没有证据，就不要随便说话，他明明是自杀。”那个男生强装镇定，大声辩解。
其他的人为了脱罪，也帮着那男生说话。
“就是就是，说起来你也有责任，如果不是你让我们找他，他或许也不会那么万念俱灰自杀去了。”
“他分明是受了你的打击才去自杀的，你怎么能倒打一耙呢？”
蕾丝无力的放开他们的领子，其实他们说的也不算错，如果不是他纵容他们去找上老番茄，老番茄或许今天还活蹦乱跳的在他面前。
“你们别以为能划清界限，我要去找老师！”
他狂奔到办公室，刚刚好听见老师们聊天的声音。
“哎……你说好好的一个年轻人，怎么突然就自杀了？”
“你说父母辛辛苦苦养育他们，又送他们来读书，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脆弱，遇点小事就去自杀？”
“我这里有个小道消息，据说这个男生是去表白班里另外一个男生被拒绝，万念俱灰下去自杀的。”
“真的假的？同性恋？唉，我以前看这个男生总觉得他稳重，将来肯定能成一番大事，怎么是个……是个同性恋。”
“唉，说句不好听的，或许他死了，他父母再生个孩子，对他们父母也算好事。毕竟这孩子是个有病的孩子，将来还不知道会生出多少闲事。”
“你这么一说，倒也是有道理。”
他浑身僵硬，很想冲进去替老番茄解释，可他也隐隐知道老番茄是怎么死的，根本不重要，重要的是他做了别人都不认同的事。
仅仅是因为老番茄爱他，所以他以往再好，再受别人的喜爱，到最后都变成了埋怨和无动于衷。
真可笑。
但他什么也没做，只是了冷静的敲门，公式化的请假，拿着请假条走出学校。
刚一出学校，他便一路狂奔，向着爱人的家。
他刚跑到门口，正准备敲门，就发现老番茄的父亲，在道路的一边默默烧着纸。
不知为何，他突然有些胆怯，躲在大树后面，听着老番茄父亲对着燃烧的火焰，喃喃着。
“我也算养你一辈子，下辈子还是别托生到家里来了。”
“你一声不吭就走了，留下我和你妈白发人送黑发人，你是自由了，你丝毫不管我们的死活。”
“我怎么就养了你这样一个儿子！早知道你会做出现在的事情，我还不如当时你一出生我就把你掐死。”
“你真是把我们家的脸都丢尽了，干什么不好非得去喜欢男人，非要拿这些，气死你爸妈！”
“自杀是吧？寻死是吧？你真是够有种的。”
他的父亲流着眼泪，语气带着恨意。
“你走吧，还没告诉你，你母亲又怀孕了，你死了正好，刚好给这个孩子腾位置！”
他把还剩了一半的纸钱，一股脑的扔进火盆里。
火苗变小，冒出一股黑烟，那些纸钱便只烧了一半。
蕾丝一直等到他父亲回家，听着砰的一声，他父亲把门关上。
他一直以为老番茄的父亲永远是善解人意的，而且老番茄本身也懂事，他父亲一直很满意这个儿子。
没想到老番茄死了，他父亲反而对他生出一腔怨恨。
而这些全部都怪他。
他再也不想去告诉他父亲，其实老番茄的死不是自杀。
因为他看得出，他父亲对他的怨恨并不来源于他抛下他们而离去。
仅仅是来源于，老番茄是个同性恋，侮辱了他们家的门楣。
既然如此又何必再说呢？
他从包里拿出火柴，想重新把火盆里的纸钱点燃了起来。
等到这个纸钱燃尽，他要去给老番茄偿命。
但他忽然注意到在那一叠纸钱当中，有一张白纸显得那么突兀。
鬼迷心窍的，他从火盆中拿出了那张白纸。
那是老番茄留下的一句话。
“请原谅我以后永远不会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了，不过我想你应该会因此悄悄的松一口气吧，抱歉，让你也深陷流言蜚语中，希望你能找到你爱的女生，我会在阴暗处悄悄的祈愿，祈愿她，像我一样爱你。”
他和老番茄其实都没有想到，这一次的远离，是生离死别。
直到昨天，他都以为，只要认识到错误，以后改了就不会有什么大事。
毕竟上天都说，知错能改，善莫大焉。
可是这是上天用来欺骗孩子的一句谎言。
他再也没有机会说出那句对不起，哪怕他的本心不是那样，可他做了这样的事，最后导致的苦果只能他自己咽下。
可是老番茄又有什么错呢？他只是想对心爱的人说一句，我爱你，却只能浑浑噩噩的一辈子沉眠在那片蓝海之下。
他伸手，将那张白纸也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火盆中。
他知道老番茄并不需要他偿命，或许他在这个世上活得更好才是对他的偿还。
或许他后半生一直活在悔恨中，才是对他的惩罚。
眼泪落在火盆中，火苗有一瞬间幻化成了老番茄的样子。
“阿茄，其实我没有告诉你我也喜欢你。但我想，这辈子你都不会知道了。”
蓝海之下，埋葬了一个少年，还埋葬了另外一个少年口是心非的真心。
一颗，无用的真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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